精算平衡与养老保险的可持续发展

在统筹账户中，面对老年抚养比上升带来的养老金压力问题，退休和工作人口应共同承担；在个人账户中，养老金微观精算平衡还应考虑个人储存额用完后是否继续发放、死亡时是否可继承等情况。

精算平衡是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的一项原则。在通常情况下，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制度应当是自我可持续的，同时政府承担制度转轨和意外冲击的保障责任。一方面，我们在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制度设计上应考虑自我可持续的问题，不能把未来的责任一股脑儿推给政府；另一方面，我们也不能狭隘理解精算平衡，完全让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制度自收自支，政府撒手不管。合理的做法应当是，将通常情况交给制度，将制度转轨和意外冲击交给政府。

通常情况下，我国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分为统筹账户和个人账户两个部分，均涉及精算平衡的问题，但侧重点有所不同，统筹账户更加侧重于宏观精算平衡，个人账户更加侧重于微观精算平衡。

先看统筹账户。统筹账户实行现收现付制。现收现付制养老保险存在一个基本的宏观精算平衡等式，即养老保险缴费率＝养老金替代率×老年抚养比（或者养老金替代率＝养老保险缴费率/老年抚养比）。在人口老龄化的背景下，老年抚养比会上升，这会给缴费率带来上升的压力，给替代率带来下降的压力。举个例子，在养老金替代率为40%、老年抚养比为1/4的情况下，养老保险缴费率等于10%（即40%×1/4＝10%）。如果老年抚养比升至1/2，那么有三种基本思路可保持养老保险制度的可持续（暂不考虑延迟退休等因素）。一是提高缴费率且保持替代率不变，比如将缴费率提高至20%；二是降低替代率且保持缴费率不变，比如将替代率降低至20%；三是同时提高缴费率且降低替代率，比如将缴费率提高至15%且将替代率降低至30%。

以上三种思路中，第三种思路更加合理，即将老年抚养比上升所带来的影响由退休人口和工作人口共同承担。因为老年抚养比上升通常既源于人口寿命的延长，又源于人口出生率的下降。可以用一个更直观的数字示例来说明。比如某个经济体在第一期人口总数为100人，其中20人为退休人口，80人为工作人口，此时老年抚养比是1/4；在第二期，因为人口寿命延长且出生率暂未下降，人口总数增至110人，其中30人为退休人口，80人为工作人口，此时老年抚养比是3/8；在第三期，因为人口出生率下降，人口总数降至90人，其中30人为退休人口，60人为工作人口，此时老年抚养比为1/2。可见，从第一期至第三期，老年抚养比上升了1/4（ 即1/2－1/4＝1/4），而这1/4又是由两部分构成的：一是人口寿命延长使老年抚养比先上升1/8（即3/8－1/4＝1/8），二是人口出生率下降使老年抚养比又上升了1/8（即1/2－3/8＝1/8）。

再看个人账户。个人账户实行积累制，退休时用“个人账户储存额/计发月数”来计算个人账户养老金。其中，计发月数是关键参数，应体现微观精算平衡。计发月数不仅需要考虑职工退休时城镇人口平均预期寿命、本人退休年龄、利息，还应考虑个人账户储存额用完之后是否继续发放个人账户养老金、个人账户余额在个人死亡时是否可以继承等因素。

社会保险法规定“个人死亡的，个人账户余额可以继承”，可见个人账户养老金是保底给付的；同时，只要参保人生存，其个人账户储存额用完之后，仍可继续领取个人账户养老金，直至死亡，可见个人账户养老金又是上不封顶的。对于这种保底不封顶的养老金，一是其继承规则需作适当调整，二是其计发月数计算方法应作修订。只有这样才符合精算平衡的要求，才是长期可持续的。

（郑伟，作者系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劳合社讲席教授、风险管理与保险学系主任，北京大学中国保险与社会保障研究中心主任）